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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 燒燈續晝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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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 燒燈續晝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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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群中,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:“禦史大人,你倒是下手輕一點啊,你看把人小夥子疼的。”

胡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給人回應, 就像是沒有聽到那聲調侃一樣。

其實, 他當真是沒有聽到。

早在他隱約看到那個鬼面刺青的時候,他就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了。

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七七的右上臂。

縱此刻,七七用手掌把那個圖案遮擋的嚴嚴實實。

溫予沒有走遠,她註意到胡圖的異樣, 又看著七七捂著手臂的模樣, 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之前在北疆時她無意間看到的儺戲刺青。

她暗道一聲:不好。

剛剛她只擔心七七手臂上的傷,卻忘記了他敏.感的身份。早知道,就不把他帶到花廳裏來了。

看胡圖的年齡, 他應是朝中的老人了。萬一他也識得那刺青,那他們的身份可就暴露了。

如果因為她的大意,讓七七他們暴露了身份, 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。

想到這兒, 溫予的臉色又白了幾分。

她正準備走上前去,隨意扯個什麽借口把胡圖支開,忽然聽到胡圖開口,道:“你的手不拿開,我怎麽給你包紮?”

不知是不是溫予的錯覺, 她總覺得,胡圖在說這句話時,嗓音比剛才要沙啞一些。

同時, 她隱隱覺得, 這位禦史大人對七七的態度有些覆雜。他好像不會對他們有所不利。

溫予沈下心來,全神貫註看著胡圖和七七。同時, 她的腦子也在飛速運轉,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。

七七沒有理會他,更沒有把手掌放下來,反而擡眸和胡圖對視一眼,緩緩開口道:“小人身份卑微,不敢勞煩禦史大人親自動手。”

話落,他試圖起身離開這裏,卻被禦史大人按住了肩膀。

七七並不確定剛才衣袖被扯下來後,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有沒有真正看清楚他胳膊上的刺青。

可他絲毫不敢大意,依舊用左手掌緊緊捂著右上臂。

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懷疑,七七並沒有用蠻力掙開禦史大人的壓制,他只用身體暗中施力,卻沒能擺脫強壓在他肩頭的那只手。

禦史大人用的力氣很大,他似乎並不想讓七七離開這裏。

剛剛發生的一切,秦未也全都看在眼裏。他就站在胡圖的側後方,七七的皮膚白皙,他手臂上的那個刺青烏漆嘛黑的,異常惹眼。

只一眼,他就認出了七七手臂上的刺青樣式。

秦未在意識到七七手臂上的刺青究竟代表著什麽後,汗毛直立,驚出了一身冷汗。

他怎麽也沒有想到,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只知道埋頭鉆研廚藝的七七,竟然是勾簿判官中的其中一位。

與此同時,誰也沒有註意到,原本站在人群中央的林瑯,不知什麽時候挪到了秦未身後不遠處。他默默看完了全程。

秦未下意識往外面望去,從他站立的位置,已經看不到庭院裏打鬥的畫面。但打鬥聲依舊持續傳來,打鬥還在繼續。

不過轉瞬,秦未又把視線落回到七七身上。

無論是在敦煌郡還是京城,府中侍衛的穿著都一致的。

除了霍無羈和溫予的命令之外,平日裏他們都聽命於護衛長。剛剛七七被黑衣人圍攻,侍衛長又舍命救他。

他們一行人,無論是功夫還是見地,都絕非一般府兵所能比擬。既然七七的身份不一般,那侍衛長他們應該也非常人。

關於侍衛長和七七一行人的身份問題,秦未很快有了準確的猜測。

秦未心肝俱顫的同時,後脊梁骨都在暗暗發麻。他在敦煌郡和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麽久,竟然半點異樣都沒有察覺出來。

震驚之餘,秦未的思緒逐漸明朗起來。

霍無羈在北疆的那所府邸,是先皇禦賜下來的。他之前問過霍無羈,關於府中侍衛的來歷。霍無羈曾說過,侍衛長他們都是先皇賞賜下來的,隨著那座府邸一起。

秦未的心中,忽然生出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測。

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所猜想的這樣,那有沒有一種可能,民間一直流傳甚廣的‘勾簿判官’,其實是先皇的人。那也就是說,背後策劃當年平南王府舉門被屠慘案的人是先皇。

想到這裏,秦未下意識滾了滾喉結。同時,腦海裏浮現出先帝的身影。

在秦未的印象中,先帝是個極其隨和的性子。縱身居帝位,也從來都沒有看低過誰。

對內,他行事儒雅,端方自持,盡顯文人風骨。

對外邦,又不失霸氣。

如果七七他們真的是先帝的私兵,那他為什麽要血洗平南王府。

除非...

除非當年平南王犯了一個極其嚴重的錯誤,讓先帝不得不處置他。

秦未已經想到了什麽,連瞳孔都閃爍了幾下。滿京城的人都知道,先帝儒雅隨和,唯獨對二十四年前的那場宮變耿耿於懷。

平南王他是怎麽敢...怎麽敢做那種事情的?

可如果不是這件事情,秦未想不出先帝還有什麽理由會出動私兵血洗平南王府。

秦未有些想不明白,如果當年的宮變,真的是由平南王策劃的話,那先帝為什麽立霍珩為儲君?

頃刻間,他又想到一件事情。先帝立儲之時,霍氏子孫只餘下霍珩一人。

這一切的一切,巧合的讓人膽寒。

但這並非是他產生後怕的主要原因。

前兩天,林瑯去秦府給秦執年請安的時候,曾無意間向秦未說起過,這段時日皇上差他和崔輕雲暗中追查‘勾簿判官’的下落。

自霍珩登基以來,從沒有放棄過尋找殺害他一家人的兇手。

難怪這麽長時間以來,他們私底下把京城鬧的天翻地覆,也沒能尋到當年‘行兇者’的半點蹤跡。原來他們都窩在了北疆那等貧瘠之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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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氏的子孫都在那場宮變中喪生或失蹤,就連先帝,也是九死一生才艱難活下來的。

而平南王府卻未曾傷及根基。

也正是因為那場宮變,先帝傷心又傷身,最終一個子嗣都沒能留下來。

如此看來,當年的宮變,唯一的受益人也只有平南王府。所以,先帝不得不立平南王世子為儲。

思索間,秦未蹙起了眉心。

一層層抽絲剝繭下來,他總覺得有什麽信息被遺漏了,而且還是極其重要的信息。

他一時有些想不起來,被他遺忘的重要信息到底是什麽。

這一刻,他的腦海中充斥著的滿是不可言說的,事關前朝(chao)和今朝(zhao)的詭秘。

一旦被旁人差覺,朝野定然震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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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胡圖和七七的暗中交鋒,秦未也全都看在眼裏。他之所以遲遲沒有動靜,正是因為不知道胡圖的態度。

胡圖是朝中元老,他一個不曾涉入朝堂的毛頭小子都能想明白的道理,他沒有理由推測不出來。

可看胡圖的態度,他好像沒有要揭發七七的意思。

縱是如此,秦未也不敢大意。

畢竟,這是在霍無羈的府上。七七和侍衛長是他的人,一旦七七的身份暴露,定然會殃及霍無羈。

想起霍無羈,秦未的心跳陡然一快。他想到剛剛遺漏的極為重要的信息是什麽了。

剛剛他所遺漏的信息,和霍無羈有著莫大的關系。

如果說,七七他們一行人當真是先帝的私兵,那為何會被安排進霍無羈在北疆的府邸中。

霍無羈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麽角色?

秦未不得不想起霍無羈和林瑯當年初來到太傅府時,父親和祁放將軍對他親切無比的態度。

如果說,父親是因為惜才才對他好,那祁放將軍又是為了什麽?

在那之前,祁將軍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霍無羈。眾所周知,祁放將軍曾是公主府的侍衛長,父親又和安平公主及詹駙馬的情意深厚。

霍無羈莫非和公主府有什麽關系?

宮變那年,秦未還太小。

他記不得安平公主和詹家駙馬的相貌了,只隱約記得,出事那年安平公主是懷了身孕的。

莫非,霍無羈就是那個孩子?

如果真的是這樣,那父親和祁放將軍的行為就說得通了。

不,不止是父親和祁將軍,還有先帝。

秦未能感覺出來,先帝也是極其喜愛霍無羈的。就連父親,也都想方設法讓霍無羈多進宮去面見先帝。

當時,他也曾疑惑過。

如果霍無羈真的是當年安平公主腹中的那個孩子,那一切都說得通了。

因為霍無羈是安平公主的遺腹子,所以先帝才會賜他天子姓,所以先帝才會把七七一行人安置在他在敦煌郡的府邸中。

難怪每次祭祀,父親都會讓霍無羈給先皇和安平公主夫婦上香。

難怪侍衛長一行人對霍無羈忠心耿耿,原來他本來就是他們的少主子。

難怪他曾在敦煌郡的藏書閣裏看到了那麽多珍稀孤本。原本秦未還以為,是先帝手下的人失職,所以才不慎外流了那麽多寶貝。

現在想來,定然是先帝有意而為之。

秦未的心跳越來越快了。

甚至有那麽一瞬,秦未忍不住遐想,如果沒有那場宮變,霍無羈又會長成什麽模樣?

如果沒有那場宮變,他和霍無羈自幼便會相識,而不是像現在這樣,足足遲了很多年,才相識。

有公主和駙馬護著,他也就不會受那麽多的苦楚,性子或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沈悶,會更活潑一些也說不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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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未沒敢繼續往下想,他吞了吞口水,稍微定了定心神後,上前一步。

不僅擋住了花廳內絕大部分人探向七七的目光,同時也他的手搭上了胡圖的胳膊,試圖把七七從胡圖的魔爪中解救出來。

秦未神色如常,就連語氣也是和尋常時候一樣,看不出半點異樣。

“胡老,七...這侍衛說的沒錯,您老身份高貴,清理傷口這等臟汙的事情,何須勞煩胡老動手。左右我這身衣衫也已經沾了血,不若就讓我來代勞,如何?”

秦未擔心七七這個名字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,他臨時調轉了口風。

胡圖聞言,並沒有說話,神色怔忡地斜睨了秦未一眼。

顯然,他是把秦未也當成了知情者。

秦未亦是讀懂了他的眼神。

那眼神像是在問,你小子究竟知道多少?

也正是因為這一眼,秦未更加確定,胡圖也猜到了七七的身份。只是不知,他有沒有往更深處細想。

萬一他也察覺了霍無羈的身份,那他會不會去禦前揭穿這一切?

秦未正想著,胡圖忽然又有了新的動作。

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秦未和七七一眼,隨即松開了七七的肩膀,並從秦未手中強行扯過一條白絹,沈聲道:“再不包紮,你這條胳膊就要廢了。”

話落,不等七七反應,胡圖傾下腰身,抻展有些褶皺的白絹,圍上了七七左手掌緊緊捂住的部位。

七七詫異,擡眸看了他一眼。

胡圖和七七對視一眼:“不想死的話,就松開手,按我說的來。”

聽了這話後,七七的眼睫顫了顫,隨即緩緩松開了手,任他包紮。

不僅是七七,就連一旁的秦未和溫予,聽到胡圖這話後,心跳都慢了半拍。

他們都聽明白了胡圖這句話的意思。

胳膊上的傷口不足以致命,這位禦史大人說的明明是七七的身份問題。

七七牙關緊了緊,下頜咬成了一條線。他識得他手臂上的刺青,更猜出了他的身份。

旁人都以為是疼的,只有秦未和溫予知道,他是因為不安。

七七垂著眼簾,任由胡圖包紮他根本沒有受傷的右上臂。

他看似平靜,實則不安極了。

甚至有那麽一瞬,心裏生出一抹殺意來。

可對上胡圖略微渾濁又散發著一抹溫和的眼神時,七七心裏那點微弱的殺意,頓時消散不見。

莫名的,七七心裏生出一抹異樣。這位禦史大人,好像在透過他,看向別人。

看著禦史大人的側臉,七七忍不住猜想。

莫非,暗衛隊裏有他認識的人?

七七不知道,在場的大多數人都不知道。

胡圖曾有一個兒子,名為胡倏之,曾是先帝伴讀。同時,也是暗衛隊成員之一。

胡圖曾在他兒子的手臂上見過這道刺青。可自平南王府慘案後,他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兒子。他知道,他們之所以杳無蹤跡,是因為當今聖上的追剿。

如果不是逢年過節的時候,他會收到胡倏之寄回來的親筆信箋,他當真會以為自己的兒子隨先帝去了。

胡圖怎麽也不會想到,有朝一日,他還會在京城重新看到手臂刺著這些刺青的人。

看到他,胡圖就想起了他的兒子。

當年,他離開時,年齡甚至比眼前這個小子還要小上很多。

胡思亂想之際,胡圖不僅把七七手臂上的刺青用白絹遮的嚴嚴實實,還用白絹小心翼翼把傷口清理了一遍。

傷口很深,仔細觀察的話,甚至能看到骨頭。

胡圖看著,眼眶忽然有些泛紅。

胡倏之那小子在外面,是不是也是過著這樣刀口舔血的生活啊。

他深吸一口氣,硬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,隨即轉頭看向秦未,高聲嚷嚷著:“金瘡藥呢?金瘡藥有沒有?”

他試圖用乖張的性子,來掩飾他真實的情緒。

這麽多年,他一直是這樣過來的。他不想讓旁人看出他真實的情緒,不想和別的人有任何深交,生怕他們會順藤摸瓜查找胡倏之的下落。所以,他的性子越來越孤傲,越來越乖張。

眼淚能憋回去,泛紅的眼眶卻無法掩飾。

秦未離得最近,看到他眼圈紅紅的模樣後,秦未先是一怔,隨後才垂首在一團白絹裏找金瘡藥。

溫予從秦央手中,就只接過了白絹和熱水,並沒有金瘡藥。

“房間裏有,我去拿。”

話落,她正準備轉身,忽然聽到七七說了句:“夫人,我這裏有。”

說完,他從腰間摸出了侍衛長剛才在外面遞給他的藥瓶。

胡圖接過,打開蓋子後,藥香沖入鼻息的一瞬間,他的身形一怔,塗藥的動作更輕柔了些。

胡家世代行醫,這金瘡藥的味道,他再熟悉不過,是用他們祖傳的秘方熬制而成的。除了他,這世上也就只有胡倏之會研制。

時隔這麽多年,他終於見到了除了書信以外,有關胡倏之的東西。

胡圖激動得熱淚盈眶,但給七七上藥的手卻異常平穩,舍不得用一絲重力。

仿佛受傷的,當真是他唯一的兒子一樣。

看著胡圖小心翼翼給七七塗藥的動作,溫予和秦未不約而同地松了一口氣。

胡圖包紮的動作很是嫻熟,三兩下就包紮完成。包紮完成後,他有些不舍得松開小瓷瓶,便厚著臉皮問:“這金瘡藥效果不錯,不知剩餘的這些,可否留給老夫?”

七七搖頭,一臉堅毅地拒絕:“不行。這是別人送給我的。你不能拿走。”

倒不是他小氣,而是因為擔心這藥會暴露隊內其他人的身份。

說完,七七朝胡圖伸出手。

胡圖見狀,連忙退後一步,把瓷瓶填入袖口的同時,口中嚷嚷著:“你這個刁仆,也太小氣了。不過是一罐金瘡藥,有什麽舍不得的。”

“禦史大人,請把藥還給我。”七七也跟著站起了身,一步步朝他逼近。胡圖連忙捂緊了袖口,生怕七七會過來搶。

同時,他口中繼續叫嚷著:“我不白拿,我給你錢還不行嗎。”

說話間,他把手摸到腰間,拿了碎銀子出來,又說:“就當我買的還不行嗎。我給你二兩銀子...不,我再給你加五兩,行不行?”

七七聽到他說銀子的時候,腳步漸緩。倒不是因為銀子,而是因為他剛剛說的數字。

二和五。

是巧合嗎?

他們隊裏,負責制作金瘡藥的人就叫‘二五’。

七七又想起剛剛他看到他手臂上的刺青時略顯異樣的神情,臉上閃過一抹遲疑。

胡圖將盛有金瘡藥的胳膊背到身後,用另一只捏著銀子的手,去和七七接觸。

他並沒有同時把七兩銀子放入七七手心,而是分兩次放入。

第一次,他給了他二兩。

第二次,他又給了他五兩。

同時,他又在口中振振有詞,道:“二,五。”

隨後,他又湊在他耳邊低喃一句:“銀子給了你,二五的金瘡藥就歸我了啊。”

不等七七反應過來,胡圖一個退步,湧入了賓客中間。

七七看著胡圖的身影,耳邊又宛若響起他剛剛低喃的那句話。他沒有聽錯,剛剛這位禦史說的,就是二五的金瘡藥。

二五的金瘡藥。

二五會醫術這件事情,是連夫人都不曾知曉的。他又是怎麽知道的?

七七心裏的疑惑更盛了。

同時,他對這位禦史大人,充滿了好奇。並在心中暗暗猜測,他究竟是敵是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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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,庭院裏的打鬥聲逐漸弱了下來。

黑衣人躺了滿地。戰況激烈,霍無羈和一眾侍衛的衣衫上,都濺上了血跡。

在窗邊呼吸新鮮空氣的秦央,最先看見霍無羈走過來。

“阿兄,他們過來了。”她興奮沖秦未高喊了一聲。緊接著,她小跑過去,打開了花廳的門。

隨著吱呀一聲門響,花廳裏的一眾賓客紛紛轉過身,原本聚在七七身上的目光,盡數落在了持著赤星刀疾步走來的霍無羈等人身上,包括把玩著瓷瓶的胡圖。

但他的註意力,並不在霍無羈身上,而是落在了他身後的一眾侍衛扮相的人身上。

可看了半晌,他也沒看見腦海中的那道身影。

不出現也好,至少安全。胡圖失落之餘,一遍遍安慰自己。

胡圖不知道,他心心念念的二五,正在千裏之外的藏書閣內煉藥。

胡圖的註意力都在霍無羈幾人的身上,沒有註意到,原本隨眾人轉頭看向花廳門口的七七,不知道什麽時候,又忽然把打量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
他焦急打量侍衛的目光,盡數被七七所捕捉。

七七也更加確定,這位禦史大人,一定和他們暗衛隊有什麽關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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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未和溫予也紛紛擡頭看去。

也許是因為徹底猜出了霍無羈的身份,在看到霍無羈大步跨進花廳的那一刻,秦未的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先帝的臉。

他父親的書房裏,收藏著一幅先帝沒有毀容之前的肖像。秦未曾不小心看到過。

都說外甥肖舅,傳言果然非虛。

霍無羈的五官輪廓,和臉部沒有受傷之前的先帝,幾乎一模一樣。

兩相對比,秦未忽然很害怕。

萬一別人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可怎麽辦?

萬一皇宮裏的那位,得知了霍無羈的真實身份,憑他的小肚雞腸,一定是容不下霍無羈的。

到時候,又怎麽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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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霍無羈身影的一瞬間,溫予先是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。見他身上沒有像七七胳膊上那道慘烈的傷口,她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去。

溫予顧不得旁人的目光,率先跑了過去。霍無羈見她朝自己跑過來,連忙把還在滴著血的赤星刀背到身後。

可隨著她一步步跑過來,霍無羈明顯感覺到,他手中的赤星刀的刀身發出一陣激烈的震顫。

原本他以為,剛剛打鬥時,祂震顫的已經很強烈了。

可隨著溫予一步步的靠近,赤星震動的更為猛烈。

這種猛烈的震顫感,是他拿到赤星刀以來,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。他的整條手臂都被震的直發麻,他幾乎要握不住祂了。

霍無羈心裏忽然生出一陣不安。

下一刻,他察覺到,星星點點的紅色霧氣從赤星刀內湧出,絲絲縷縷地往溫予所在的方向飄去。

霍無羈忽然想起了之前還在北疆的時候,他做的那個夢。

夢裏,刑臺之上。

赤星湧出紅色霧氣,盡數朝溫予飄去。紅霧將她團團包裹之後,她從刑臺上消失無蹤。

想到這裏,霍無羈喉腔一緊,朝溫予喊了一聲:“不要過來。”

他怕她會像夢中那樣,被紅霧圍住之後,就再一次從他的世界消失。

溫予驟然頓下腳步。

她遲疑看了他一眼,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忽然說這麽一句話,卻也沒有繼續朝他跑過去。

霍無羈的額頭上,已經生出了一層冷汗。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,都不能讓赤星安靜下來。

他清楚感覺到,她的身上,不知道什麽東西,對赤星有著致命的吸引力。

尤其是現在處在癲狂時期的赤星。

“哐當”一聲脆響,赤星刀掙脫了霍無羈的手,掉落在地板上。

花廳內的賓客們只當是他脫力,不小心把刀扔在了地上。

而一直站在他身後的一眾侍衛,卻是把赤星刀的震顫看的清清楚楚。

“公子。”除去七七在內的一眾侍衛,異口同聲喊了聲,疾步沖到了他身側。

“無羈。”秦未的臉色也白了幾分,他以為霍無羈在打鬥中受傷了。

同樣這樣認為的,還有溫予和秦執年等人。秦執年甚至邁著踉蹌的步伐就要沖過來。

而溫予,心中也是焦躁不已。

她才準備繼續邁向他,霍無羈沖她搖搖頭,又一次高喊了聲:“阿予,別過來。”

觸到她蘊滿了擔心的眼眸,霍無羈扯了扯唇角:“放心,我沒受傷。”

“不要過來,離遠...”

話還沒有說完,赤星又一次開始震顫。這一次,比剛才更為激烈。

和地板碰撞產生的嗡鳴聲,響徹了整個花廳。

隨即,朦朧的紅色煙霧以肉眼可見的濃度和速度從刀身湧出。

賓客們一臉驚詫,秦執年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,臉色白了幾分。

而林瑯,眸中閃過一抹貪婪。

“赤星,回去。”霍無羈的目光在赤星和溫予身上來回流連,嗓音卻比平日多了幾分慌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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